2022年7月10日，“意大利之源-古罗马文明展”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幕的消息刷爆朋友圈。来自意大利26家博物馆的308套共503件珍贵文物展出。根据多家主流媒体报道，这是中国国家博物馆自疫情后在北京举办的第一个国际展览。它的意义已经超越了博物馆间的馆际交流，成为中意两国深厚友谊的见证。中意两国领导人在2022年11月印尼巴厘岛G20期间的双边会谈中，特别谈到了这个展览。

  “意大利之源-古罗马文明展”通过文物，以宏大视角叙述了公元前4世纪至公元1世纪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系统反映了意大利实现政治和文化统一的历史进程，展现了意大利文化渊源的丰富多彩，展示了该历史时期对塑造当今意大利领土和文化特征的重大意义。展览除了让我们了解古罗马历史外，同样深刻体现着意大利在古典学研究的强大实力。事实上，意大利罗马智慧大学的古典学和古代史学科已连续两年在QS学科排名上“击败“英国的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名列世界第一。

邢博士今天的推文将尝试帮助大家了解这一学科、了解罗马智慧大学成功的秘诀。同时想和大家去触及诸如“学古典学有用吗？”、“毕业生能找到工作吗？”，这些实际的话题。主要目的是“诱导”有梦想的中国学生去意大利读古典学，勇于追求“卓越”。由于专业度欠缺，较为“肤浅”在所难免。推广留学还是主要目的所在，还是邢博士常常说的那句话——把知道的告诉你！  

  01 何为古典学？

   这里直接引用北京大学历史系黄洋教授在2012年03月26日发表于《文汇报》的文章。黄教授对古典学的定义进行了精辟的总结。他指出：古典学是以研习古希腊文和拉丁文为基础、对希腊罗马文明进行多学科全方位综合研究的一门学问，在西方教育、文化和学术传统中具有崇高地位。直至20世纪早期，古典学一直是西方最主要的人文学科，时至今日仍然是西方人文学科的基石。英文“古典学”（Classics）一词来源于拉丁文“高级的”、“权威的”一词（Classicus，原意为“属于公民最高等级”），取其权威和经典之意。在欧洲大陆和美国，传统上亦用“Philology”一词表示古典学。在牛津大学，古典学则称为“高级人文学科”（Literae Humaniores）。在中文语境中，古典学通常具有更宽泛的用法，不仅包括西方古典学，还可用于表示东方的古典学。因此，我们把专门研究希腊和罗马文明、西方学界所说的“古典学”专称为“西方古典学”。

  根据所查的一些资料，“古典学”的范围主要包括希腊与古罗马的文学、历史、哲学，还包括考古学等。拉丁语和希腊语这两门语言的地位非常重要。有的中国学者把古典学比喻为“西方的国学”。总的来说，关于古典学的定义并不统一。一些西方的大学并不将主要研究希腊和罗马文明的学科叫古典学，而是专门叫做“希腊罗马研究”（Greek and Roman Studies），以示区别。  

  02 QS世界大学“古典学与古代史”排名  

  QS古典学和古代史（Classics & Ancient History）学科排名中，全世界入榜大学一共80所，意大利就占11所。前50名中意大利占8所。足见意大利高校在该学科的地位与优势。这里主要介绍意大利罗马智慧大学的“古典学”。2022年发布的QS学科排行榜中，罗马智慧大学已连续两年保持了在“古典学与古代史”学科的世界霸主地位。2021、2022年罗马智慧大学该学科的排名总分分别为99.2和96.9分。而2021、2022年学科的“学术声誉”（Academic Reputation）均达到满分100分。“学术声誉”是罗马智慧大学的主要得分项。除2020年外，罗马智慧大学的该学科排名在2018、2019、2021和2022年排名均为世界第一（见下表）。  

QS Classics & Ancient History  

  03 罗马智慧大学何以成为该学科的世界第一？  

  1 罗马智慧大学的来历

根据史料记载，1303年4月20日，教宗博义八世发布教宗诏书《独一至圣》，在梵蒂冈城墙外的特拉斯提弗列地区设立罗马大学（校名为“Studium Urbis”），招揽名贤，用以加强教廷与世界各地到访罗马的学者们的联系。罗马大学逐渐发展，获得声望并得到罗马地方政府的支持。1431年，教宗恩仁四世对大学进行彻底改组，授予教师和学生广泛的特权，并批准大学成立法律、医学、哲学和神学四所学院。为筹集办学经费，开征葡萄酒新税。这笔钱被用在纳沃纳广场旁边的Sant’Eustachio一处地产，即大学1935年前的校区“智慧宫”的所在地。同一时期的官方文件中使用了“Sapientia”（拉丁语：智慧）一词来表示Studium Urbis以及附近的学校和学院。Sapientia/Sapienza一词渐渐成为学校的名称。如今，罗马智慧大学是欧洲注册学生数最多的大学，在校学生12万人。  

  2 罗马大学引以为傲的两个“乔治”

Giorgio Paris 和Giorgio Piras这几年大学可谓喜事连连。2021年10月, 该大学现代物理学教授乔治·帕里希（Giorgio Paris，下图左）因其 “对理解复杂物理系统的开创性贡献”获得202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这对意大利科学界来说无疑是一重磅消息，而对罗马智慧大学来讲，更是其学术声誉的提振。  

  无巧不成书，在身处同一大学与诺奖得主几乎同名的另一教授乔治·皮拉斯（Giorgio Piras，字母顺序不同，上图右）也同样收获了英雄般的赞誉。他自2018年开始执掌古代科学系（Dipartimento Scienze delle Antichità della Sapienza），从2018-2022年，除2020年屈居第二外，罗马大学的“古典学与古代史”学科在学术声誉和总分连续四次登上该学科的“高点”，作为“指挥者”发挥了关键作用。虽然他本人在接受采访时非常低调，但“Governance”和“Management”的作用不容小视。  

  3 学科排名世界第一的底气何来？  

  罗马非一日成城（Rome wasn’t built in a day；Roma non fu costruita in un giorno），邢博士通过收集的材料和对罗马大学古典学系官网和媒体报道的有关内容进行分析与综述，感觉到“成名”的因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悠久的历史和长期的学术积淀、正确的发展思路、创新思维和对外开放的情怀。

（1）悠久的历史与传统：罗马智慧大学古典学学科始建于15世纪，也是该大学具有杰出传统的学科。古代科学系几乎汇集了涉及古代世界的所有学科和年代，从语言学、文学、历史到金石学和考古学。在年代和地域方面，从史前到中世纪，从西方到非洲以及近东和中东。在人才培养方面，提供涵盖了古代科学多个学科的学士、硕士、博士和博士后研究生的专业课程。他们的教学与研究涉及25个不同的研究方向和领域。

（2）机构重塑和研究群体的建立：乔治·皮拉斯教授指出，之所以取得如此好的成绩，主要得益于2010年意大利开始实行的改革（又称Gelmini改革，邢建军2017）。具体到古典学的学科体系建设改革，受德国十九世纪古典学研究传统的影响，认识到“形成合力”和“资源整合”的重要性。大学将该校的古典语言学、历史学、考古学的教学与研究力量整合成古代科学系。上述学科都是探索古典和古代世界不可或缺的学科，尤其是对古希腊和古罗马的研究。这样做的好处是将相对独立的单一结构单元进行统一，从历史学、考古学、语言文学（Filologico-letterario）、铭刻学(Epigrafico) 的角度促进这些学科的有机结合与互动。这是罗马大学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目前该系共有70多名教师和专职研究人员，是古典学界公认的能与牛津大学比肩的世界上阵容非常强大的古典学研究群体。罗马大学前任校长指出，在这一领域，大学拥有足够的资源与国外大学竞争，保持古典学教学和研究的卓越传统。

（3）国际交流与合作：坚持不懈的国际交流与合作也给世界认识罗马智慧大学古代科学系的实力和学术声誉打开了一扇大门。罗马智慧大学与中国的北京外国语大学、加拿大及其他北美大学长期合作进行拉丁语教学，即使受到疫情影响，在线教学也没有停滞。有12名学生深度参与了以色列耶路撒冷圣墓教堂考古遗址的挖掘与整理，这是由罗马大学主持的长达26个月的科研项目。人们等待耶稣墓有新的考古发现。罗马大学还主持了在土耳其的阿斯兰特佩土丘（Arslantepe）的多处考古遗址的挖掘项目，该项目吸引了由欧洲研究理事会（ERC）、居里研究奖助计划Marie Curie Action和意大利Levi Montalcini 基金资助的优秀科学家和研究生参与。与此同时，与他们的“劲敌”——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的学术合作，以及与其学者和学生的交流也非常频繁。

（4）英语教学，吸引更多国际学生加入古典学行列：自从2018年罗马大学的古典学登上QS世界第一的榜单后，申请罗马大学古典学的学生人数年增加30%，每年有将近130-150名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申请该课程。2021年的新注册学生数达到200人。也正是在2021年，罗马智慧大学开始将古典学学科的42门课程用英语教授。此举吸引了更多的有志于古典学学习和研究的国际学生。

4 除了在学科建设方面的管理独到之处外，还有得天独厚的教学研究资源和手段。

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古典学的教学与研究也少不了硬件的支撑。

（1）独特的博物馆资源：罗马智慧大学古代科学系管理运营的博物馆有四个，这些博物馆都具有非常高的学术与文物价值。有埃特鲁斯克和古意大利博物馆(Museo delle Antichità Etrusche e Italiche)、古典艺术博物馆(Museo dell'Arte Classica)、起源博物馆(Museo delle Origini)、近东埃及和地中海博物馆(Museo del Vicino Oriente Egitto e Mediterraneo)。意大利法律规定，有些具有较高文物价值的博物馆的管理与运营可以由大学或其下级机构（学院或系）承担，主要是方便教学和研究的需要。  

  （2）该系还有一个大型专业图书馆，藏书类别细分为：考古学、古典学和拜占庭语言学、古生物学和古代地形学。这四大类的文献（杂志）和藏书达到15万册。拥有这样的图书文献资源非常重要，学习古典学的一个重要的基本功就是研读文本。  

  （3）罗马大学古代科学系主办的权威学术期刊有古典考古学（Archeologia Classica -Nuova Serie)、意大利数字金石（Italia Epigrafica Digitale）、古代文明史前和原始史杂志（Rivista di Preistoria e Protostoria delle Civiltà Antiche）、拜占庭和新希腊研究杂志（Rivista di Studi Bizantini e Neoellenici，RSBN)和古代科学（Scienze dell'Antichità）。这也是在国际上掌握古典学和古代史学术研究话语权的标志。

  04 学习古典学可以获得的知识与技能？  

  “指挥者”乔治·皮拉斯教授指出，古典学是一门严肃、高深和具有多学科特征的学科，是对学生综合能力培养非常有益的课程（Corso Proficuo）。

古典学专业学生通过学习，通过知识的积累和对古典文明的深入了解，应具备：

（1）阅读和翻译古希腊语和拉丁语文本的能力：

- 了解掌握希腊和罗马的文学和历史;

- 了解中世纪、现代和当代文化中“古典”的持久性;

- 掌握语言学方法;

- 文学文本和古典文明证词的理论和解释方法。

（2）批判性地分析文本和复杂现象的能力：

- 能够批判性地分析复杂文本的各个方面;  

  罗马智慧大学前任校长Gaudio指出，古典学教育的一个重要作用是能够激发辩论性的思考并促进“硬科学”与人文科学之间不断的“对话”。启发年轻人在分析复杂问题时更加关注横向技能的获得，帮助学生发展具有批判性思维的横向技能。这些技能以古典文化为基础，回到教育的人文主义层面。掌握这种批判性思维的横向技能（Competenza Trasversale）在当今快速发展的社会文化环境下是至关重要的。

与古典世界有关的知识和文化传播（出版、新闻、文化遗产保护）需要对古典文明有深入的了解。在这种情况下，古典学毕业生可以在上述领域充分发挥作用和施展才华。  

  05 学习古典学有用吗？在当今的数字化时代，人文学科矮人一等吗？  

  受经济全球化、互联网技术、数字化转型、生态和能源转型新冠疫情等大环境的影响，教育和人才培养格局受到了深层次的影响。STEM专业人才的缺口加大，尤其是和数字化有关的新型职业受到追捧，使得各层级学校纷纷在主动或被动适应这种新的形势的需要。同时，关于古典学等人文学科人才培养“无用论”，或应该被置于次要层级等观点开始在意大利引发争论。2021年11月，时任意大利生态转型部部长罗伯特·钦格拉尼（Roberto Cingolani）在电视访谈中表示：“意大利学生没有必要学习四次‘布匿战争’，当今我们需要的是‘技术文化’，我们要为未来培养专业人才，如数字化人才”。他的这番话成为古典学“有用论”和“无用论”激烈争辩的导火索。一时间成为意大利媒体、自媒体的热门话题。罗伯特·钦格拉尼（Roberto Cingolani）本人也成为“众矢之的”。  

  意大利《晚邮报》伦敦特派记者Luigi Ippotino为此专门走访了牛津大学“古典学”毕业生。他的报告题目是：布匿战争还是数字战争？两者应兼而有之。他得出的结论是：意大利的辩论在实用主义的英国没有立足之地，人文学科和STEM学科应该齐头并进。从他走访了三位牛津大学古典学专业毕业生的故事，让人们看到了人文科学和技术科学并非对立，而是相互影响和促进。

作为一款游戏首席设计师的约书亚·鲍德温（Joshua Baldwin）解释说：“我在古典考古学和古代历史课程中学到的技能，真正为我在游戏行业中不一样的发挥打下了基础。因为所有游戏都是基于系统的，是一套相互依存的规则的组合体，这与考古学有直接的相似之处。”

本·莱（Ben Lay）曾在牛津大学专门研究希腊语和拉丁语的韵律（Metrica），获得古代文学硕士后成为一名海军军官，他讲到：“古典研究已被证明是无价的。纯粹和应用思维的高水平技能很容易转移到军事行动和计划的各个方面，古典研究的分析方法对我现在工作的每一步都有帮助。我的日常工作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撰写和分析文件。事实证明，这是古典主义者的第二天性，也就是说，立即从源文本中提取关键事实的能力给军事指挥部留下了深刻印象。”

凯蒂·洛（Katie Low）认为，古典研究获得的知识技能转化十分关键。她获得古典学博士学位，目前在欧盟委员会工作，从事量子超级计算机等新兴技术的发展规划。她说道：“这个角色使我能够利用在学习期间获得的分析技能。如果你搬到纽约市，你会发现投资银行和投资基金里有很多都是受过历史和文学专业培训的人。简而言之，对于盎格鲁撒克逊人来说，对古典和历史的学习和理解是帮你进入更多需要高技能领域的大门的‘护照’。”  

  透过上面的例子，也许我们已经有了答案。人文研究和科学研究不是相互排斥的，而是必须共存的。意大利圣心大学的文化信息学教授Luigi Mascheroni也持相同观点。他指出：“一个由考古学家、中学教师、精通罗马法的律师和懂拉丁语的医生组成的国家，和由社交媒体经理、‘亚马逊人’和美食博主组成的国家，哪个更好？肯定的答案是：一个两者兼而有之的国家（Un paese con gli uni e gli altri）。我们想说：为什么要排除一种能力而不是增加两种能力？如果真的只有人文文化，没有科学技术，文明会进展缓慢。但没有人文文化的技术，一切都将停滞。布匿战争发明了能“钩住“敌舰的喙和军事堡垒、营地和道路的改进，让罗马人获胜，这不仅是罗马的胜利，而且也是技术的胜利。”  

  06 “诱导”中国学生去意大利学古典学？  

  目前，去意大利就读古典学和相关课程的同学还屈指可数。毕竟古典学在国内还没有达到一定的重视程度，大家对古典学的内容和学习逻辑的认知还十分有限。目前仅限于一些专家在学术层面上的讨论。大家觉得这个专业离我们的现实生活和就业太远。但这并不妨碍有志于（Vocazione）学术、热爱人类文明、热衷于探究人类文明起源和各文明之间的联系和影响的同学选择。古典学是给那些甘于寂寞，能沉下心来，把读书视为一种享受，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的同学准备的“菜”，相信只有“内心喜欢”才不会觉得枯燥乏味。

总之，希望有志向的同学，鼓足勇气，去勇敢地追求梦想。希望乐见更多中国的优秀学生选择罗马智慧大学的古典学。从专业的角度和根据罗马大学的经验，追梦学术圈应该是古典学专业学生较为理想的归宿，当然应该把博士读完。